“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’s day?
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:
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”
走廊上有人在朗诵莎翁的诗,标准的苏格兰口音,李熏然却突然想吃甜粽。
六月的爱丁堡几乎是连雨天,难得一个放晴的周末,他嘟囔着在房间里摆弄那台勉强连上wifi的电脑,端午节刚过,他仍在异国,凌远在故乡,9000多公里的直线距离,14个小时的飞机。
所以当视频无应答的英文界面出现在屏幕上时,李熏然警官愤怒的摔了鼠标。
三月初,全国选拔优秀警员参加爱丁堡警官交流讲坛,说是交流,本质却是对抗,国内封闭训练3个月再趁热打铁直接打包出国,连个告别的电话都没有。
三个月零9天,李熏然捂着叫唤的肚子恹恹的趴在床上,手机关机,视频无应答,他在最后一场极限射击赛中被场地的铁丝网划伤了脚踝,随后跟着淘汰的学员一起被送到了酒店,带着光荣半瘸的右腿。日狗已经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,李熏然扯过枕头埋着脑袋,四个大字在眼前晃荡,“倒霉催的”。
他自己都快忘了,凌远食物热炕头是什么滋味了。
这是苏格兰首府的一家老牌酒店,配套设施不错,抛开难以下咽的食物和连接失败的视频,这应该是他出国以来最好的住处,只可惜,没有凌远。
爱是什么呢,让人脆弱也让人坚强,李熏然在睡着之前有点文艺的想着,他思念凌远,渴望拥抱和亲吻,又私心的不想男人为他担心。
犹豫与期待,矛盾又甜蜜。
“By chance or nature’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ed;
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”
凌远手臂上搭着外套,侍者跟在身后半步的距离,轻巧的拎着他蛮大的行李箱。走廊的尽头是一扇欧式复古雕花窗,金色长发的男人拉长了声调,
“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”,
凌远有些无奈的摇头,太吵了。
敲门,没人开。
侍者摊手,凌远拖过箱子毫无形象的坐在门口,苏城转北京,北京到伦敦,伦敦到爱丁堡,从飞机到火车,不眠不休,他算是累惨了。
李熏然开门时有那么一瞬的僵硬,凌远抱着衣服歪着头打盹,额前的碎发微卷,下午的阳光并不暖,半明半暗的照在男人身上,恍惚若时空错乱。
凌远被开门的气流吹得一惊,微眯着眼睛抬头,“醒了啊李熏然,过来抱抱。”
砰的一声,门关上了。
凌远莫名的举着手要敲门,暗红色的门复又打开,李熏然红着眼眶伸直胳膊,“过来抱抱,我的凌远先生。”
“And summer’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:
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”
诗人依旧在走廊尽头吟唱,凌远拥着李熏然倒在床上,亲吻与撕咬,从剧烈到柔软,凌远伸出舌尖轻轻的舔着身下人的眼睛,李熏然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右脚的疼痛。
“压到你了?”凌远瞧着李熏然有些微皱的眉毛,支起胳膊轻轻咬着他的耳朵,
“没”,李熏然搂着男人的腰没松,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,“脚伤了,有点疼。”
反应慢半拍的凌院长思考了一瞬才起身,挽起李熏然的裤管才发现,脚腕上纱布缠了一层,周边还有红肿的痕迹。
“能耐了李警官”,凌远有些气自己,手底下轻柔的拆了纱布,看见伤口才松了口气,“锐器划伤,处理的不错”,
“就这样还敢四处蹦!”缠回纱布的凌院长消了所有的旖旎心思,不着力的拍了下李警官的右腿,“前几天怎么不说受伤的事儿,早知道就早点过来了。”
“你不是说忙”,恢复元气的李警官弯着晶亮的大眼睛,“你又没说你要来,说好的小别胜新婚呢,中年危机了老凌?”
凌远哭笑不得,“脚伤了还撩?饿不饿?我去酒店餐厅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。”
李警官的噩梦重启,拽住了凌远的衣摆,“饶了我吧,再来一顿黄油面包配羊肉我就要吐了,英国人吃的简直是人不如猪。”
凌远瞧着他的小心思,默契的没说破,“好吧我的李警官,来换上衣服,我们出去吃。”
傍晚六点的爱丁堡算个热闹的时间,La Petite Mort里仅剩了一桌边角的座位,凌远小心的扶着李熏然下车,李警官使坏的卸了大半的力倚在男人身上,感觉到稳稳的扶着他腰的手才满意的站直,凌院长表现不错,李警官在心里奖励一朵小红花。
水煮扇贝,山羊奶酪,芦笋荷包蛋,焦糖布丁,白俄芝士蛋糕,凌远捡着李警官喜欢的点了点,顺道给自己带了一杯经典的苏格兰啤酒,李熏然举着叉子切鸭肉,吃到嘴里眨了眨大眼睛,“好吃。”凌院长将奶酪里偏酸的部分去掉切成小块喂过来,李熏然伸过舌头卷走,又特意在唇边舔了一圈。凌远的手一顿,不自然的偏了偏头,“我只请了四天假,路上耽误了两天,明晚就要回去了。”
“煞风景。”李警官囫囵着嘴里的食物,有些不高兴,“算了算了,反正再有一周我也回去了,还要等他们颁奖”,声音里隐隐带了失落,“你要是多留几天,还能看到我穿制服领奖的样子,不是总夸我制服帅么。”
“我的李熏然,怎么样都帅啊。”凌远从桌子对面伸手过来,牢牢的牵住了对面骨节分明的手,“我想看着你飞又舍不得让你飞的太高,想看着你耀眼又不愿意让你太过优秀,想把你藏起来啊李熏然,揣在兜里捧在手里,可是重要的是你高兴不是吗?”
“你喜欢这个职业,愿意为它付出,就跟我喜欢做医生一样。”
“知道了,凌院长,反正就是要先回去,说得这么冠冕堂皇。”李熏然忿忿的怼了怼盘子里的蛋糕,对面的男人手掌温热,眼神宠溺,他举起碎了的小块蛋糕喂过去,手指不自觉的收紧,还没离开,已经想念。
吃饱喝足已近八点,爱丁堡的街灯带着些旧时的文艺气息,“走走吧凌远,吃得好撑”,李熏然看着街上慢悠悠又安逸的人群懒洋洋的说道,果不其然的迎来了凌院长逆天的白眼,“李警官这腿脚,还想散步消食?”
身边的男人失落的消了音。
凌远抬手呼噜了一下李熏然的头发,慢慢的单膝跪地弯下腰,“上来吧李熏然,我背你。”
半晌有个身体轻轻的压了上来,毛茸茸的脑袋凑到颈边,在他右脸颊轻轻的亲了下,“前进吧,老凌。”
“想去哪呢?”
“哪都行。”
“王子街花园这个时间关了吗?”
“不知道,随便走吧,反正丢不了。”
“怎么丢不了,李警官这么好,可以卖很多钱吧。”
“凌远先生忘了吗,我可是警察。”
“是啊,我的小李警官,是最好最好的警察了。”
“我这次得了奖金,回去想买个按摩椅,就是你给我爸买的那种。”
“李熏然同志,咱们家的客厅没有地方放了。”
“放卧室,凌远,你有一根白头发。”
“别拔,藏起来,不要吓白了周围的。”
“凌远,你累不累,放我下来走一会吧。”
“累,不过不想放。”
“那你要一直背着我吗?”
“对,一直背着,世界尽头,地老天荒。”
爱丁堡的空气充满着微雨初霁的湿润和甜蜜,有行人慢吞吞的路过,有车灯晃过路边暗淡的树影,他们好像都不忍心去注意,那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的人,情人间的喁喁低语,
“凌远,你还记得十四行诗的最后几句吗?
“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, or eyes can see,So long lives this,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。By William Shakespeare。”
只要人类在呼吸,眼睛看得见,
我这诗就活着,使你的生命绵延。
迟来的端午番~请叫我挖掘机~想起什么更什么,就是这么随性,摊手=-=
注:文中引用的十四行诗
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’s day?
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:
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,
And summer’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:
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
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ed;
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s declines,
By chance or nature’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ed;
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,
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n;
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 in his shade,
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:
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, or eyes can see,
So long lives this,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.
By William Shakespeare